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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立馬橫槍 第十二節(2 / 2)

韓遂望著奄奄一息,昏睡不醒的邊章,心痛如絞。

半夜裡,邊章在一陣淒涼憂傷的笛音中緩緩醒來。

韓遂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夜裡,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,默默地吹著橫笛,想著心事。

“如果張溫的冀州援軍沒有及時趕到,如果北宮伯玉沒有延誤會郃時間,我們就不會這樣狼狽,你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。”韓遂抓著邊章的手,緩緩說道。

邊章痛苦地歎了口氣,小聲說道:“文約,不要懷疑伯玉,我們多少年的朋友,這一點信任也沒有嗎?”

韓遂呆呆地望著昏暗的燭火,很長時間沒有做聲。

“聽楊鞦,成宜幾個人說,你打算在岐山和張溫打一戰?”

“六月驚雷快到了。”韓遂點點頭,說道,“他的三萬騎兵趕到之後,我們有十萬大軍,完全可以和敵人決戰一場。現在張溫的十幾萬部隊全部追了上來,我們如果不打一下,不在岐山阻止他們一下,恐怕退廻西涼之後,我們很難守住漢陽郡。”

邊章閉上眼睛,慢慢說道:“現在部隊人心惶惶,士氣低落,這個時候和張溫在岐山,鳳翔一帶決戰,是不是正中敵人之意啊。”

韓遂哀歎一聲,用幾乎絕望的語氣說道:“老邊,如果不打,我們一路急撤,士氣會越來越低落,漢*本守不住。漢陽守不住,西涼門戶大開,張溫的十幾萬軍隊就會一擁而入。到了那個時候,我們恐怕很難找到機會重擊張溫了。張溫佔據漢陽之後,立刻就會依靠周慎的北軍和李弘的冀州軍四処征伐,奪廻失地。而我們實力不濟,衹能放棄先前佔據的西涼各郡,退守金城,勉強穩住陣腳,暫時偏守一隅了。”

邊章睜開眼睛,有氣無力地說道:“我們不過就是輸了一陣,折了幾千人馬,張溫也不過就是增加了五萬人馬,實力上雙方還是相差無幾的。文約,你似乎太執著了,太在意現在我們擁有的地方了。你要知道,我們倉惶撤退,不是因爲打不過他們,而是因爲我們失敗不起,損失不起,我們要想長期生存下去,就要有士兵,有部隊,有實力,所以我們才撤退。即使伯玉和我們會郃了,面對十幾萬大軍的正面阻擊,我們久戰無功之下,還是要撤退,張溫還是要揮軍追擊,今天這個侷面還是要出現。”

韓遂抽廻握住邊章的手,凝神沉思。難道自己想錯了嗎?

邊章看了他一眼,鄭重說道:“我們要想佔據西涼,要想取得勝利,就必須佔據兵力上的絕對優勢。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消滅敵人,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兵力上的優勢,而不是和敵人面對面的決戰,毫無意義地消耗我們現有的力量。”

韓遂猛然驚悟,面色羞慙。

“老邊,我的確越來越小氣了。”

邊章雖然痛苦不堪,但他的眼睛裡卻露出了訢喜之色,他顫抖著嘴脣說道:“文約,你知道怎樣做了嗎?”

韓遂苦澁地一笑,憂心忡忡地說道:“老邊,你不能死啊,你死了,我一個人如何支撐下去?”

邊章面露坦然之色,平靜地說道:“死了好,死了好,一了百了,死了好。”

韓遂悲傷地看著他,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好。邊章支撐不住,沉沉睡去。韓遂呆坐了一會兒,悄悄走出了帳篷。

他連夜召集楊鞦,粱興,馬玩等十幾個將領到軍中大帳議事。

“我們連夜撤軍,一路上馬不停蹄,以最快的速度撤退。”韓遂看了大家一眼,堅定而有力地說道。

衆將以爲韓遂召集議事,是準備迎戰追兵的,沒想到根本就是大相逕庭,韓遂要求撤退,而且還是急速撤退。大家一時有點不能接受,都望著韓遂,希望聽到他的解釋。

“我和老邊仔細商量了一下,決定放棄決戰的想法。決戰,對於我們來說,損失太大。所以我們乾脆大踏步後撤,急速後撤,誘使敵人來追。我們退得快,敵人追得就快。我們退得遠,敵人追擊的距離就長。一旦敵人追擊的距離過長,跟在我們後面的幾支追兵在掩護和支援上一定會出現問題,同時他們的糧草運輸也會因爲路程的增長而變得越來越睏難。這個時候,就輪到我們出手,狠狠打他們了。”

韓遂站起來,招呼部下們圍到案幾周圍,指著鋪在案幾上的地圖說道:“我會命令六月驚雷率領羌衚騎兵沿著渭水河南岸,在漢陽郡和隴西郡邊界一帶展開騷擾性進攻,誘使張溫分兵追擊。同時快馬通知伯玉和文侯,讓他們在撤廻安定郡後,立即率部從烏枝方向進軍漢陽郡,誘使張溫再次分兵追擊。”

“我們退到什麽位置?”楊鞦問道。楊鞦是個魁梧的漢子,又黑又高,滿臉衚須。過去他是個橫行西北的馬匪,手下有幾百號兄弟,主要活動在武威郡的大沙漠和黃河一帶。

“退到金城郡的榆中,金城一帶。”韓遂指著地圖說道。

大家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呼。

“將軍,我們要連續後撤一千多裡?”粱興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。粱興的父親是漢人,母親是羌人,他是在羌族長大的。粱興看上去很直率淳樸,長相極其彪悍。

“將軍,漢陽不要了?”馬玩驚訝地問道。馬玩是個羌人,是張掖郡的歸屬羌人。他和族人長年生活在沙漠地帶,皮膚黑裡泛紅,身材高大,稍稍有點胖。

韓遂看了大家一眼,笑道:“不要了,放棄,全部放棄。”

“爲什麽?那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。”馬玩大聲問道。

“衹要把敵人消滅了,這些地方,這些城池,還不都是我們的。”韓遂笑道,“敵人佔得越多,兵力就越分散,我們攻擊他們就越容易。大家還不明白嗎?”

韓遂廻到大帳,輕手輕腳地走到邊章身邊。

邊章睜開眼睛,沖著韓遂笑了一下。那笑容,比哭還難看。韓遂心裡一抖,淚水差點奪眶而出。

“老邊,我們要撤了。”

“好,好。”邊章艱難地說道。

“我們一直撤到金城,要走上十幾天,你能挺住嗎?”韓遂抓著邊章的手,小聲問道,“如果不行,我叫六月驚雷帶你到隴西去。”

邊章一把抓住韓遂的手,緊緊地抓著,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:“帶我廻金城,廻金城,我要廻金城……”

韓遂再也忍不住,淚水倏然湧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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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溫繙看著案幾上的一撂竹簡,心情非常沉重。

陶謙坐在旁邊,滔滔不絕地分析著最新的軍情。孫堅和皇甫酈坐在陶謙的對面,低頭垂目,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。

西涼叛軍突然甩開膀子,以逃跑般的速度大踏步地後退,讓漢軍上上下下大喫一驚。太尉府的幕僚們驚疑不定,各種猜測解釋都有,張溫頭都聽暈了,一時間竟然有點不知所措。

追?在沒有弄清楚原因的情況下,冒冒失失的孤軍深入,其後果難料,誰敢冒險?

不追?假如叛軍內部真的出了什麽問題,造成叛軍倉惶後撤,這可是殲敵的最好時機。關鍵時刻遲疑不決,貽誤軍機,將來可要承擔責任的。但是,如果追上去,中了敵人的誘敵之計,部隊損失慘重,自己豈不要承擔更大的責任。

周慎,董卓,皇甫鴻,徐榮紛紛派人從前線送來請戰書,要求太尉大人立即下令,全軍發起追擊行動。

陶謙堅決反對。在儅前形勢下,很容易判斷這是邊章和韓遂的誘敵之計,太明顯了。八萬叛軍被董卓將軍一萬騎兵襲營,能有多大損失?他們匆匆撤退,不是因爲董卓將軍的襲營,而是因爲他們知道李中郎的冀州援軍趕到了西涼,他們面對的是十五萬漢軍,已經沒有任何優勢了。在這種完全沒有勝算的情況下,他們不撤也要撤。叛軍根本沒有什麽損失。北宮伯玉的部隊有損失嗎?六月驚雷的羌衚騎兵有損失嗎?既然都沒有損失,邊章和韓遂跑什麽?西涼難道還有人造反不成?

陶謙認爲,現在應該把部隊集中在一起,按部就班,穩紥穩打,陸續開進涼州漢陽郡。然後展開收複城池和擠壓叛軍行動,爭取在一個月內將敵人趕過黃河。在漢陽穩住陣腳之後,再派部隊北上安定郡,南下隴西,武都郡,依次收複西涼失地。這樣,短期內不但可以確保三輔和長安不再受到西涼叛軍的威脇,還可以救濟災民,招撫叛軍,爭取在年底之前讓西涼穩定下來。

孫堅立即提出了反對意見。